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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追风忆彪哥

  
评论: 更新日期:2017年01月08日

认识彪哥是在2004年的伏羊节上。
        那是一个任你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满汗淋漓的聚会。我因琐事错过了开宴时间,刚进门,一位陌生抢眼大汉纳入我的视线,雪白而整洁的短袖衬衣,外加一副墨镜,与那些酒过三巡,两眼朦胧、坦胸露背的兄弟们形成极大反差。还没有等朋友开口介绍,大汉便伸过一双大手紧握我的手说:“别人都叫我彪哥,认识你很高兴!”,尽管这是一种强行的推销式介绍,虽有着很浓的压迫味道,却难以冲淡他豪迈的情怀,一下子就撕碎了我对陌生人的戒心,我从内心痛快的回了声:“彪哥好!”
        坐在彪哥旁边是相貌贤惠的彪嫂,丈夫的豪情壮语使她一直微笑着。借着酒的兴致、话的投机,彪哥却忧伤起来。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晚饭前彪哥骑着已经报废多年的摩托车前来赴宴却被一个警校刚毕业的警察扣留了,尽管彪哥如何人情世故、叱咤风云,所有的套路在这小警察面前却显得苍白无力。小警察说:“这车必须交给回收站了”。彪哥十分没有面子。彪哥接着给交警大队队长去了一个电话,小警察听得明明白白,他坚持的交通法则和安全教育荡然无存了。“彪哥,对不起,彪哥,别生气………”等道歉语言相互交替着。彪哥就是彪哥,他指着一个陡坡说:“我被你教育累了,你把它给我推上去!抓紧,我还有事。”小警察推了,他步履蹒跚……小警察推出了一万份委屈,却推出了彪哥十万份傲慢和漠视。
        这时的彪哥情绪显然变得十分开心和激动,他猛喝了一口酒,突然把左手弯曲收回,单指指着鼻梁,“我是谁?”他的询问是逐一发向每个人的,十足的不可挑战!
        彪哥在醉意朦胧中取下了晚上一直挂在脸上的墨镜,我终于看清了彪哥的面容,天哪!他只有一只能清晰看世界的眼睛,另一只萎缩的象退了青皮的而带满生理皱纹的破核桃。彪哥哭了,在断断续续的讲解中,我终于读懂那只眼,那是一只伟大的眼,一直足以让彪哥标榜的眼,一只对这个城市作出贡献的眼,一只似乎足以让社会为彪哥开绿灯的眼!
        原来彪哥曾是一个十分帅气且有才华的年轻人,28岁当上了区团委副书记,32岁任某国营化工厂的厂长。他的右眼是在一次为全厂职工春节前讨回10万欠款,连夜驱车迎着大风雪返回时出车祸而造成的。彪哥虽在一瞬间落下了眼和脑残疾,终身与职业无缘。却在一夜之间成了城市英雄,一生与荣誉和社会宽容相随…………。
        彪哥、贡献、小警察、准则、宽容。我们在酒杯交错中进行着准则和宽容的较量,我们在同情与愤慨中指责小警察鸡毛蒜皮的较劲行为和社会应有的宽容而格格不入!左一杯右一杯,上一杯下一杯,我们感慨着彪哥人脉带人气,我们讥笑着小警察的鸡毛当令箭;我们把彪哥的开心捧在了手里,我们把小警察的的较真踩在了酒里。
        云里雾里中彪哥和彪嫂一起跨上了十分破烂的老摩托,他招招手示意和我有话说,“你知道,现在哪两种人交通警察惹不起?一种是开奔驰不系安全带的,一种是骑破摩托不带安全帽的,身份啊!资格哪!”彪哥拍着胸脯笑我不懂。
        我懵然。
        彪哥走了,飞着走的,冒着黑黑的浓烟走的,带着彪嫂的笑声走的,披着一身霸气走的,走的很快,也走的很牛气!
        认识彪哥很好,相处彪哥却很短。
        不日,一个阳光懒洋的午后,我得到彪哥的噩耗,他死了,死于那辆给他一次次带来麻烦,又一次次找回面子的破摩托车。
        警方的结论是:货车违章,摩托车刹车失灵,死者系头部重撞而死。
        肇事者被拘,肇事者的老母跪在彪嫂的面前,任凭彪嫂发疯似的哀怨,低头不语的为儿子赎罪,希望得到彪嫂的宽恕。
        一位可怜年迈的老母,久跪不起,面目发呆,眼睛里充满了哀求和悲恸;一位善良的女人在失去爱人之后的发疯和绝望,她的哭声和哀怨在满屋子回荡!
        这一老一少 ,这一哭一闹,让我无比心酸!
        彪哥走了,带着玩世不恭的态度走了;带着自己年迈的父母的悲伤不负责任的走了;带着妻子的爱和孤寂走了;带着肇事者老母的绝望走了。是彪哥的固执和陋习培植了肇事者老母晚年不得安生的苦果?还是肇事者亲手撕碎了彪嫂幸福生活就是罪恶?究竟谁该向谁施威?究竟谁该向谁面跪赎罪?
        可怜的肇事者老母,善良的彪嫂,各自承受着不同的痛苦和无奈,为残酷现实强迫买单!想到她们的不幸苦难,自然宽恕不了彪哥的桀骜不羁!
        我不由得责怪起与彪哥相连的所有人:权利在握的大队长、逼迫屈服的小警察、幸福荡漾的彪嫂、挚爱儿子的父母、哄抬彪哥虚荣的酗酒兄弟,违章的货车司机,还有我……所有人无不与彪哥的死有着千丝万缕责任关系!我们或多或少,或直接或间接不知不觉的亲手导演了这场悲剧!
        彪哥这次真的走了,是用宝贵的生命买了一张十分昂贵的死亡门票走的;驾驭准则和约束力之上走的。留下一只苦果,却送给了自己最亲爱的人让她们耗尽余生去苦偿!
        我们宽容着彪哥,我们哄抬着彪哥,我们不知不觉用一双鼓掌的手,一双被彪哥认为最真挚的手,把彪哥推向了死亡的深渊!
        在很多时候,我们对朋友,对同事,对那些对社会或企业有着贡献的人,无不考虑着面子,顾及着情结,无原则的宽容着。我们原谅了他们一次犯规,他们就再特殊点;我们宽容了他们一次和规则对抗的行为,他们就会任着性子把生命和安全高高挂起在纤细的树梢上,和准则,和规范,和自己的前途及生命憋劲较真。
        这种宽容不是厚爱,不是仁慈,不是相互关爱的真挚情怀,却是一种极度的不负责任的放弃和纵容!是对他们重重的践踏!这种宽容本质上就是一种杀人的无形的武器,比凶器更残忍,更直接,更快速!
        彪哥走了,他战胜了交通法则的约束,战胜了人与人之间安全系数的制约,可悲的是,他至死也未明白:抗争的结果是得到死神的光顾和青睐!
        ……… 。
        转眼数年,难忘彪哥!
        又是一年清明到,设仪布祭,哀文数纸,以祭彪哥!(CNK933收集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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